發(fā)了第一個月祿,楚云瀟就想出門一趟。
自從上一次做了萬壽香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能用的香料少之又少,閣里的都是些陳年貨,早就散失了氣味,她決定自己走一趟香坊。
藍色寶蓋馬車緩緩行駛在北街上,馬車裝飾的不算豪華,就連門前掛著的流蘇都被前些天外出濺到的泥水弄臟了??墒沁@已經(jīng)是海月能爭取到最好的一輛馬車了,從前這位四小姐都是跟著旁人出門擠一擠的,哪里會有專門給她準備的車子呢!
不過這些,楚云瀟倒不很在意,有些東西早晚都能奪過來,又何必計較一時半刻。她在車廂內(nèi)閉目眼神,盤算著今后要走的每一步路,行駛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廂外海月敲了敲窗。
她打開一條縫隙,秋風從窗口竄進來,骨子里莫名其妙隱隱有些發(fā)寒。
“四小姐,前面有一輛馬車要過來,我們要不要讓到后面的岔路口讓他們先過?”說著,海月又往前探了探,突然縮回來驚慌說,“四小姐,好像是相府世子的馬車!”
相府世子……楚云瀟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就是那個段瓊?
當日他在瑤光閣折磨她的那一幕幕瞬間在腦海中翻飛起伏,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呢!
楚云瀟定了定心神,打開車門。
對面的車夫見了她,立馬跟車廂里的人說了幾句。一聲迅速的“啪嗒”推門聲,一身青衫直袍的段瓊沉著臉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二話不說將楚云瀟也拽了下來。
“你還敢出來!”他銳目瞪著她,指尖使力扣著她細小的手腕。
“世子這話真是可笑,這里是大街,我為何不能出來?”楚云瀟眼不避他,冷冷的。
街上很快聚集許多來往路人,段瓊是官家子弟,極好自己的顏面,不想在外有失身份,于是在嘴角擠出一絲難看的笑意,壓低聲音輕輕道:“四小姐居然坐這樣破爛的馬車出門,寧國侯府是把廢棄的撥給你用了吧?不如這樣,你打算去哪兒,我親自送你。”
楚云瀟在心底冷笑一下:“這怎么好勞煩世子呢。”
段瓊眼色一凜:“不勞煩。”不等她說話,便已大力將她推上自己的馬車,隨即也鉆了進去。
這輛馬車比楚云瀟從寧國侯府出來的馬車要寬大許多,大概能夠容下六七個人。車廂中還燃著一爐熏香,氣味寡淡,似是已燃待盡。
楚云瀟覺得很不自在,雖說這個車廂空間寬敞,可身邊的男人卻緊緊挨著她坐著,他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臉上,一言也不發(fā)。
段瓊把她拉上馬車后,本想好好教訓她一頓。可再看向她時,緊握的拳頭卻突然軟了下來。
也不知是不是這密封空間的緣故,他能聞到從她身上傳來的暖暖藥香味,讓他不由多看她一眼。
他曾愛過這個女人,只是愛的不深。
而如今的她,褪去往日青澀,逐漸圓潤的小臉越發(fā)清靈可人。一時之間,竟也讓他憐香惜玉起來。
楚云瀟感覺身邊的人越靠越近,握住拳頭猛一回頭砸在他肩膀上。
那個力道對于一身武藝的段瓊來說,就是貓兒抓癢。他對上那雙慍怒的明眸大眼,也不知怎的就捏住肩膀上那只小拳頭:“你身上的香味好特別。”
楚云瀟抽回手,明亮的雙眼露出幾分譏諷:“世子身上的香味才特別呢,好像……是女子才用的。”
真是張不饒人的嘴!
段瓊眉色一沉,恢復往昔對她的嚴怒,手掌扣住她的下巴:“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可以讓你永遠開不了口!”
又想讓她死,對嗎?楚云瀟蹙了蹙眉,聲音帶著七八分狹長:“世子何必這么激動?即便你剛從煙柳之地回來,這也是正常的,你怎么這么生氣?”
段瓊雙眉微平,似乎有所放松。
楚云瀟卻是心中一緊,他先前是在擔心什么?難道無意中被她猜到了什么?
“煙柳之地也是你這位侯門四小姐說得出來的,臉不紅心不跳。”段瓊松開她,坐正身子,“你放心,我暫時不會將你如何。”
楚云瀟打開車窗往外看了看,回頭跟他說:“這條路是去哪兒的?我要去香坊。”
段瓊輕瞥她一眼,對外面的車夫喊:“新蘭香坊。”
楚云瀟悄悄和他挪遠些,她并不是怕他,而是跟他在一起,身體就有本能的不自在。
先前,他千方百計要她死,今日卻坐在這兒不動她分毫……楚云瀟隱隱覺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悄無聲息地秘密發(fā)生著。
段瓊是宰相之子,他的一舉一動直接影響到相府。從大街上她便有所察覺,若非特殊時期,他又怎么會顧忌這么多,完全不像一年前在大牢里對她肆意折磨的那個惡魔。
她偷偷忘了他一眼,只見他合著雙眼,眉頭緊皺,似是在想什么煩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