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他的抱怨,我竟然啞口無言。
我只是不喜歡那只貓而已,并不是有意鬧脾氣,甚至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這是在鬧脾氣。
見我不高興的樣子,小林子還是軟了口氣,把他們商量的結果都告訴我。
七阿哥從宮里最明白事兒的掌事姑姑那打聽到,舒常在家中有一個姐姐。因為母親早逝,她的姐姐十分照顧她,她們姐妹倆的感情也非常要好。
舒常在進宮選秀的時候,她姐姐依依不舍為此哭了好幾天,直到舒常在染了重風寒心情低落想念家人,她姐姐才得以機會進宮看望。
可是沒過多久,她的姐姐就意外過世了,這件事發(fā)生在一年前。也就是從那時起,舒常在的睡眠開始變得不好,常常要太醫(yī)開一副寧神的湯藥才能安睡,可漸漸的也不湊效了。
至于我昨晚看到的舒常在模樣的東西,暫時還不清楚它是什么。不過按照我的說法,宮女之死跟那東西應該也脫不了干系。既然三者都有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那么他們打算先從舒常在身上查起,想知道舒常在更多的秘密,問宮女多半是行不通的,還是得靠自己去找。
但想要接近舒常在,總該有個身份跟理由。
“那我請求去猗蘭館伺候?”我提議。
“那里的宮女已經(jīng)夠多了,你覺得能行嗎?況且當一個宮女能知道多少。像蒲英那樣的伺候了一年多的,也未必知道多少。”小林子想也不想的反駁,然后建議我,“這樣,你就說,你有一套獨門醫(yī)術,可以讓舒常在安睡,借此機會多了解了解舒常在,把能問的都問了。”
“我哪會怎么醫(yī)術,揭穿之后豈不是小命難保?”我白了他一眼。
“你沒有,我有??!過來,我教你。”小林子自信地拍拍胸脯,我跟他去了房間,只見它從床底下取出一只小匣子,再從小匣子里取出一只小瓷瓶。
我湊近聞了聞,里面是褐色粉末裝的東西,味道卻不錯,香香甜甜的。小林子說,這里面是上好的沉香和薰陸還有末藥,具有舒筋活血、安神靜氣之效。這里面還另外添了點秘方,安神效果保證比太醫(yī)院的方子還要好。
我不確信,這可關乎著我的生死?。?/p>
小林子硬塞在我手里:“你就信我吧,我怎么可能害你!現(xiàn)在你只要把能問的都問一遍,再看一看她的舌頭,之后拿出這東西交給她們,你的任務就完成了,就幫了我們一個大忙,立了大功,皇后可是會親賞的!”
我還是有些猶豫:“那……她們會讓我給舒常在治病嗎?”
小林子說:“舒常在的病都已經(jīng)快一年了,有沒有聽過‘病急亂投醫(yī)’這句話?”
“哦……”我似懂非懂,隱隱中又覺得這句話好像是在損我。
不過我也沒來得及多想,我就被小林子推到了猗蘭館門口。
一開始蒲英不讓我進,小林子在邊上左右夸了半個時辰,才打動蒲英,進去問了舒常在意見。舒常在沒有拒絕,接受了我。
當我走進猗蘭館的時候,里面的陰氣頓時讓我打了個寒顫。
蒲英笑笑說:“后面的大樹長的太高了,蓋在猗蘭館上面,所以屋子里的溫度比外面涼了些。”
我點點頭,來到內室,也就是舒常在的臥房。里面倒是暖和許多,窗口也照著明晃晃的陽光,放著一盆綠油油的青栽。
舒常在坐在床上,面色憔悴,向我示笑。
我低身做福,舒常在沒有開口,是蒲英把我拉了起來:“小主身子虛,說話少。說到底,都是因為睡的不好,才這樣沒精神。小林子既把你的獨門醫(yī)術說的那么好,你就快些給小主瞧瞧吧。”
舒常在居然連讓我起身的話都不愿多說,看來要問問題是行不通了。但好不容易進來一趟,終究是要有些收獲的。我走到舒常在窗前,說:“舒常在,請張嘴讓奴婢看一看。”
她虛弱地抬起臉,張開嘴的同時一股臭味從里面?zhèn)髁顺鰜?,像極了死老鼠的味道。
我觸不及防,差點就當著她的面吐出來。但我哪里敢啊,我可是頂著自己的小命混進來的,我強忍著,往她口齒里面看去,只見她的整條舌頭都有些泛青,甚至舌根都已經(jīng)發(fā)黑了。
“可以了。”我微笑著,對舒常在說。
舒常在閉上嘴,那股臭味也跟著消失了。
我取出小林子給我的瓷瓶:“這是我事先調好的安神靜氣的熏香,在舒常在睡前點上便好。明日,我再來問問情況。”
蒲英拿著瓶子,懷疑:“熏香?這東西管用嗎?就連太醫(yī)開的入口藥都沒法子,你說的熏香真的有用嗎?”
“就試試吧。”這時,一直不說話的舒常在開口了。接著,她向我溫和地點點頭,讓蒲英送我出去。
當我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我看到舒常在的眼神中,有種讓我非常緊張恐懼的東西,讓人心里寒意頓生。
方才她明明對我又溫和又友善,為什么一下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我心里發(fā)毛,想起她的那雙眼睛就發(fā)毛。出了猗蘭館,我趕緊跑到太陽底下,才覺得渾身的冷氣散去,有安全感多了。
回到麗景軒前,小林子不見了蹤影,我找到儲秀宮門前,看見他跟粗眉毛在一起。
粗眉毛看見我,立即敞開嗓子叫道:“七阿哥口諭,傳你們兩個過去!”
又要去啊……
想起那只貓,我有點不愿。小林子在前面一個勁地朝我擠眉弄眼,我硬邦邦地移開腳步,跟著他們去重華宮。
不同于往常,七阿哥竟然站在重華門前??吹轿覀冞^來,俊氣的臉上微微抿出一絲柔笑,卻又顯得不那么自然。就在我們還有幾步路的時候,他一個轉身,率先入了崇敬軒去。
我在心底“哼”了他一下,進重華門后一直眼瞄四周,時刻注意那只黑貓。
然而,它就像消失了一般,就連崇敬軒里也沒了蹤影。
七阿哥依舊坐在那個位置上,目光時不時飄過我,反而開口問了小林子:“怎么樣?”
小林子攤手說:“什么怎么樣,她剛出來,我還沒問,你就派人來了。這一天天一趟趟的召喚,走的我腳都酸了。”
七阿哥沒跟他斗嘴,目光轉向我,語氣里生了許些不自然:“怎么樣?”
我努力保持不鬧變扭的狀態(tài),鎮(zhèn)定地將進入猗蘭館之后的所見所聞都說的一遍。越說也越奇怪,舒常在舌頭泛青發(fā)黑,難道那些太醫(yī)都沒看出來嗎,還有那個異于常人的……口臭,粗眉毛偶爾也有口臭,但舒常在口臭的酸爽簡直無法形容。
聽完這些,粗眉毛陷入沉思,繼而抬起頭,表情凝重地說:“我記得有種邪術是用柳樹皮跟死人血、皮、發(fā)一起浸泡,加上特殊的密咒,可以將魂魄困在里面化為有戾氣的冤魂,供施術者驅使。如果將那片柳樹皮煮入要控制之人的飲食或燒入熏香,總之使用一切辦法讓它用在那個人的身上,里面的冤魂就會侵占活人的身體。而最明顯的表現(xiàn),就是人的身體虛弱、發(fā)臭、舌苔發(fā)青甚至發(fā)黑,還會產生一些難以讓常人理解的思維和行為。就好像這個人已經(jīng)不是人,而是一個鬼。”
七阿哥的神情也瞬間沉重:“你的意思是……舒常在就中了這種邪術?”
粗眉毛重重點頭:“十有八九。前兩天我就看到宮道邊上的幾顆柳樹莫名其妙少了幾張皮,所以才有此猜測。按照妙妙姑娘方才所說,舒常在應是中了邪術。”
小林子詫然道:“也就是說施法之人,就在宮中!”
七阿哥臉上生了許寫怒意:“此等邪術,必須制止,一定要揪出這個人!李烈,你有什么好的辦法?”
粗眉毛說:“此人既然養(yǎng)鬼,必定要殺人。要趕在他下一次下手之前找出他,我們就要從死去的宮女身上查線索。”
我奇怪發(fā)問:“這樣說來,宮女之死是認為,跟某些東西無關?”
粗眉毛嘆氣地搖搖頭:“事情還不明朗,目前看來線索都是零散的,但這之間總有破綻,總有一條線是我們還沒發(fā)現(xiàn)的。如今,我們也只能從舒常在和死去的宮女身上查起了。”
七阿哥起身:“走,去看看尸體。”
我看看外面的天,快黑了……
“喵~”
簾子后面很和適宜地傳來一聲嗲嗲的貓叫,黑貓踮著腳尖,走著娘娘的貓步,小跑到七阿哥腳邊,開始亂蹭。
七阿哥彎腰抱起它,臉上的怒意全無,溫柔撫摸著它,輕聲說:“睡飽了?嗯?”
粗眉毛在旁邊嘿嘿笑:“主子,這貓真有靈性,才一天就跟您親了。”
七阿哥高興笑著,揉了揉黑貓的耳朵:“既然睡飽了,就該開始辦正事了。”
黑貓呆呆地瞧著七阿哥,又轉頭看看我,看看粗眉毛和小林子,后腿一蹬想要逃跑。七阿哥抓著它,大手往桌子一撈,變出一個小罐子,修長的手指挑出一條色澤美味的……小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