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高中后,寧四海更忙了,新項目的啟動讓他全國各地飛來飛去,在龍城的時間越來越少,回家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
我當然是開心的,巴不得他永遠不要回來,把錢給我就可以了,但是我的媽媽,那個寧四海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卻終日愁容滿面,偶爾夜里還會聽到她小聲的啜泣聲。
這一切我都習慣了,她一直是個溫柔到?jīng)]有半點主意的人,生活中的大事小事全聽寧四海的,從來不反駁,寧四海不在家的時候,她就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似的,活的像個行尸走肉。
整個高中我都沉浸在和路成的愛情里,早已經(jīng)顧不得管家里的事,也壓根沒有感覺到,我的那個媽媽正把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那個晚上雷聲大作,我一個人不敢睡,抱著被子跑到媽媽的臥室里,非要和她擠在一起。
聞著她身上的香味總會讓我很安心,那個夜晚睡得很熟。
可半夜卻被她的聲音吵醒,迷糊間聽到一句,“小西,如果我和你爸爸分開了,你會跟著爸爸一起生活,還是跟著媽媽一起生活?”
從睡夢中被吵醒的我沒懂這句話的含義,含糊的說了句,“當然是和你,他反正也總不回家。”
似乎又聽到了媽媽小聲哭泣的聲音,但我的腦袋實在太重,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這個關于離婚后你要跟誰的問題,也許剛上小學的孩子也能回答的完滿,可是那時候已經(jīng)快成年的我,還是什么都沒有察覺。
沒有察覺寧四海的變化,沒有察覺他每次回家時媽媽的沉重,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家一天比一天冷清。
最失敗的是,我沒有發(fā)現(xiàn)寧四海身邊的人有了很大的變化,他辭掉了跟隨自己很久的助理,把秘書換成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去哪都帶著她,形影不離。
后來的我常常想,如果當時我能敏感一點,發(fā)現(xiàn)這個家某些不對勁的苗頭,是不是能阻礙一切悲劇的發(fā)生呢?
可惜我懂事的太晚,從小被放養(yǎng)的性格讓我實在太囂張任性,一心只為自己,從來不為任何人考慮,除了路成。
我和路成越來越好,平穩(wěn)的度過了整個高中。
高考前幾個月,我過生日,十八歲的成人禮,這個曾經(jīng)覺得很遙遠的節(jié)點如今真實的出現(xiàn)在眼前。
我有些緊張,像是要完成人生中一件無比重大的大事那般,當然必須要熱熱鬧鬧,用這樣的方式來掩飾心里的某種孤獨感。
那場趴體很大很隆重,所有同學朋友都被我邀請來,在一個很大的露天酒店里,玩的不亦樂乎。
我喝了很多酒,聚會散場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暈。
路成當然要送我回家,他大概是這場趴體里唯一清醒的人,他總是這樣,不管周遭的環(huán)境多么喧囂,他始終是最冷靜的那一個,讓我很安心。
雖然寧四海最近不太管我的事,可我知道,他絕對不可能接受路成,不可能接受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普通人,所以我和他的戀愛只能暫時地下。
到了我家樓下,我潛意識立馬清醒過來,拉住路成,“到家了,時間也不早了,就不留你上去坐了,我看著你走。”
路成沒動,看著我的臉,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干嘛,我臉上有奶油嗎?”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明白他為什么盯著我看。
“寧西。”路成輕輕叫了我的名字,如夜風般涼爽悅耳。
“嗯?”我抬頭看他。
他突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臂一個用力,將我拉到他的懷里,稍一低頭,吻上了我的唇。
初吻,在我十八歲的這一天,在皎潔的月光下,在我家門口這個最危險的地方,給了我最安穩(wěn),最幸福的一個吻。
他的吻技很拙劣,吻的我嘴唇有些麻,但這個吻是我這一輩子都想好好保存的最重要的東西。
這種興奮的心情一直到我掏鑰匙打開家門的時候,才慢慢褪去。
畢竟還是地下戀情,我得低調(diào)一點。
可家里的氛圍似乎比我的低調(diào)還要冷清,客廳的燈只開了一盞,暗的讓我有些看不清路。
“小西你回來了,快來吃蛋糕吧。”
這句話突然闖進我的耳朵,來的有些突然,我廢了好大的勁才看清,媽媽正坐在沙發(fā)上等我,前邊的桌上放著一個碩大的蛋糕。
我環(huán)視了整個客廳一圈,問:“寧四海沒在?”
“嗯,他沒回來,說是……有事出差了。”媽媽的聲音很弱,聽上去有氣無力,我看向她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眼圈也有些紅,像是剛哭過。
“這個寧四海,連我生日都不在家,那他最好一輩子也不要回來了!”我咬著牙說了這么一句,絲毫沒察覺到這句話給媽媽帶來了什么影響。
從我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就從來沒順過我意的寧四海,這次卻無比默契的像是聽到了我的訴求。
他幾乎人間蒸發(fā)一般,除了每個月會打在卡上的那筆生活費之外,我?guī)缀蹩焱诉@個家還有他這個人。
媽媽也越來越不愛說話,只有在見到我的時候才會強打起精神來和我聊聊天,她的眼圈總是紅紅的,所有的細節(jié)都在暗示著某種可能發(fā)生的大事。
而我一無所知。
高考結(jié)束,一向成績很好的路成發(fā)揮失常,他的分數(shù)只能勉強上一個二本類學校,而我則考出了高中三年都沒有過的好成績,上一個名牌大學不成問題。
但我拒絕了所有學校朝我拋來的橄欖枝,也態(tài)度強硬的反抗寧四海的安排,堅持和路成報了同一所學校。
奇怪的是,寧四海除了在得知我不聽勸擅作主張報了志愿的那一天罵了我一句后,之后竟然再沒管我的事,一切都隨我的意。
我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間性情大變,但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啊,我也不可能再自己沒事找事的去問個原因。
反正能繼續(xù)和路成在一起,我已經(jīng)無比感謝上蒼的大度了。
大學三年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段歲月,我和路成的宿舍只隔了一條路,我甚至能在這邊透過窗戶看到那邊的他,看得到他每天的早起拉窗簾的模樣,也看得到他睡前熄燈的那一霎。
一切美好的我連在睡夢中都會笑醒。
以致于在這個大學里發(fā)生的其他事我都已經(jīng)不記得,什么上課社團,什么室友同學,統(tǒng)統(tǒng)只是一個虛影,我的所有生活中,只有路成。
進入大三的那年,身邊人人都開始有了某種緊張感,面臨實習面臨畢業(yè),面臨走向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只有我絲毫不擔心,關鍵時候還有寧四海啊,我怕什么。
那一年的七夕,是我和路成在一起過的第六個中國情人節(jié)。
每一年他都會給我驚喜,今年當然也不例外,我并沒有太大的期待,好像把這已經(jīng)當成了生活中一件很平常很普通的事情,就像是一日三餐那般自然。
可當他捧著玫瑰和戒指朝我單膝跪地的那一刻,我狠狠的被震驚到,平常的伶牙俐齒不知道去了哪里,腦袋里一片空白,沒了反應。
“寧西,我知道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可是有一樣東西,全世界只有我能給你,那就是愛情,”路成說到這,把那枚戒指帶在我的手上,“嫁給我。”
我一眨眼,兩行淚落了下來。
這個夢中想象過千百次的場景,以一種我想象不到的姿態(tài)發(fā)生,它簡單,平凡,但卻那么真實,那么偉大。
“一枚戒指一束花就想要我答應你,你也太隨便了吧。”我又哭又笑,假裝擦淚來遮住自己的臉,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回應路成。
“那……這樣呢?”路成起身,一把摟住我,一個溫熱的吻落了下來。
大三,在路成二十二歲那一年,我?guī)狭怂那蠡榻渲浮?/p>
那是一枚非常普通的銀戒指,價值不過百元,但它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
當晚我沒有回宿舍,我和路成做了一件對其他同學而言無比平常的事情,開房。
那個快捷酒店非常簡陋,樓梯間的燈忽明忽滅,路成的吻從上樓的那一刻就沒有離開過我,我們緊緊相擁,一路跌跌撞撞的進了屋子,關上門。
我剛摸索著開了燈,路成的身子突然朝我壓了過來,我后背正好壓在開關上,那唯一的一盞燈又滅了,屋內(nèi)漆黑一片。
黑暗中的路成的聲音聽起來尤為性感,“寧西,我愛你。”
“我也是。”我聲音沙啞的回答著,摟住他的脖子,一踮腳主動吻了上去。
這個綿長的吻狂風暴雨般將我整個人吞沒,可就當我懷著無比期待卻又緊張的心情等待著路成的下一步動作之時,他卻停了下來。
他把燈打開,捧著我的臉盯著我的眼睛語氣無比認真,“寧西,我要給你未來,不急于現(xiàn)在。”
這話讓我真是哭笑不得,他太好太善良了,這種善良……你看不出來我很著急嗎!
但我總不能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那天晚上的我們就是花了房費蓋著棉被純聊天聊了一整晚。
這也是我這輩子心里最大的傷,如果那天我能再主動一點,如果我能打破路成的堅持,起碼能讓我得到一點心里安慰。
起碼我的第一次可以給最愛的人,而不是在一年以后,被顧澤南粗暴的奪去。